人们生活中难免遇到纠纷,与别人发生矛盾。如果双方谈不拢,就要找地方讨说法,到法院打官司是人们最常见的选择。其实对于解决一般的民事纠纷,除了 法院,我们国家还有很多非诉讼的调解机构。用调解的手段解决纠纷,比到法院去诉讼要省时、省力、省钱,还能节约司法资源。但是人们又担心调解的效力没有法 院的判决有力度,那么能不能把诉讼和非诉讼的手段衔接起来,更好地化解矛盾纠纷呢?四川眉山,就把各种调解方式整合起来,再和法院诉讼相结合,形成了一个 “诉非衔接”的大网络。
一场纠纷调解现场,一方当事人叫袁俊容,眉山市青城镇王坝村村民,另一方是袁俊容所在村民小组的组长张洪军。
宋文高是眉山市的一位人民调解员,事情要从去年说起。去年初,袁俊容所在的村民小组集体出让了土地,人均分得征地补偿款31200元,可唯独袁 俊容一人没有。袁俊容是5年前嫁到王坝村的,户口也迁过来了,现在没分给她钱,袁俊容想不通,和组里闹起矛盾。今年初袁俊容来到青神县法院,原本想打官 司。
法院工作人员没有直接给袁俊容立案,而是引导她来到了一个叫诉讼辅导室的房间。
这诉讼辅导是做什么呢?它的一项重要功能,就是把这些要来打官司的纠纷先分分类。那些适合走诉讼途径也就是打官司来解决的,就尽快立案。有些纠纷比如许多家常琐事,打起官司来时间长、解决问题慢,还浪费了宝贵的司法资源,所以法官会建议先接受调解。
听说调解又简便又不花诉讼费,袁俊容想试试,但她又发愁还要去跑其他部门。法官告诉她,现在法院专门邀请了一批优秀调解员入驻到法院办公,从打官司转为调解,不用出法院就能办。
在这个名册上有每位调解员的详细介绍,当事人可以自主选择。袁俊容选了宋文高。
老宋在当地司法所工作已经30多年,调解经验丰富,成功率高,在老百姓中很有口碑,所以现在他也被特邀作入驻法院的调解员。见到了老宋,袁俊容看起来踏实多了。
第二天一早,老宋便赶到袁俊容村里去了解情况。
原来,袁俊容嫁过来时,因为婚姻背景复杂,村民们不同意她迁入户口,后来袁俊容口头承诺不参加组里的一切经济利益分配,大家才同意。所以分补偿 款时组里开了大会,一致决定不分给袁俊容钱。了解了情况,老宋又分别去找两方当事人,听他们的想法。袁俊容说这钱应该给她,她的婚姻也是受法律保护的。
随后老宋又约了组长张洪军见面,他说补偿款已经分了,没有钱了。
两方各说各的理,老宋又把他们叫到一起,两人干脆吵了起来,就有了节目开头的一幕。但老宋似乎不慌不忙,心里有数了。这天一早他又去了袁俊容家,说钱已经分完了,双方各让一步,看能不能从另外的渠道想想办法。
说到这儿,老宋没有继续追问,而是告辞离开了。
老宋说他心里有个数,这个让步并不影响袁俊容的生活,而对村民来说只要每户退出一二百块钱就够,大家也好接受。接下来他准备挨家挨户去做工作,毕竟袁俊容还要继续在村里生活,如果能通过调解顺利解决,比打官司更有利于缓和她和村民们的关系。
现在在眉山共有598名像老宋这样的调解员登记在册,覆盖各个乡镇,其中一部分入驻法院提供一站式服务。每个法院都设置了诉讼辅导室,从源头对 纠纷进行分流。试点以来,眉山两级法院共对15951件案件当事人辅导,分流至调解方式的有7005件,从而保证了把有限的司法资源用在真正需要精细审理 的案件上,审判质量大幅提高。要让新机制发挥更大作用,各种大胆又实用的尝试是必须的。李德福是眉山市人民医院外科主任,现在兼职做调解。医生怎么也来调 解纠纷呢?这就要说到这次试点改革中的中立评估机制。
什么是中立评估机制?在生活中有很多纠纷涉及复杂的专业知识,如医疗纠纷、建筑工程质量等,专业术语多,当事人理解起来困难,导致不能正确看待 问题,这类案件审理起来难度大、时间长。于是眉山市聘请了一些相关领域的专家做中立评估员,向当事人分析解释事实,预测可能的判决结果,并出具一个评估报 告供参考,当事人愿意的话可以据此达成调解协议,避免了走复杂的审理程序。
李主任正在调解的是一起典型的医患纠纷。眉山市丹棱县一名79岁的妇女去年底因腹痛到丹棱县人民医院就诊,医生给注射了一剂强效止痛针后,病情恶化很快死亡。家属怀疑医生用药过量导致死亡。
双方的看法完全对立,现场气氛越发紧张。
李主任一直在耐心倾听,不时安抚家属,表达同情,然后才开始从医学角度分析。
李主任尽量把医学知识解释的通俗易懂,对于死因究竟是什么,他也直言从医学上说存在着很多种可能性,唯一的认定方法是做尸检。但由于当时家属不同意尸检,遗体已经火化,无法做医学鉴定,也就不能认定死因。
李主任话语很严谨,但语气温和,家属的情绪慢慢平静了。之后李主任又分别和双方单独交流,两边的态度都明显缓和下来。
最终,家属接受了死亡原因难以认定这个事实,医院方面承认存在一定过错。
在眉山,不仅像李主任这样的医生可以做调解,各种调解组织已经网格化全覆盖,从横向到纵向无所不有,像泡菜调解委员会名册。泡菜调解是什么?原 来制作泡菜是眉山市最大的产业之一,从业者多,纠纷也多,而行业内部人最清楚纠纷关键点在哪,怎么解决,所以就成立了自己的调解组织。许多容易产生纠纷的 行业如物业管理,保险行业等等,都成立了行业调解组织,解决纠纷的效率提高很多。
有了这样的调解网络,当然还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来供血。心脏就在这里,眉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调解指挥中心。在这里,对全市主要的调解机构都可以实时监控,了解现场调解情况,并能随时和现场交流。
在交警二大队的交通事故调解中心,一场调解已经进入尾声,接下来双方签下了调解协议。签协议了当然好,不过毕竟不是法庭做出的判决,如果又反悔 了怎么办?事实上,正因为这种情况经常发生,所以长期以来调解机制很难取得当事人信任。人们担心协议最后不能执行而不愿选择调解,调解成功之后当事人又反 悔,也造成了调解成本的浪费。对此此次试点改革中专门增加了司法确认机制,达成的调解协议可以申请法院赋予法律效力,如不履行,另一方可申请法院强制执 行。另外,即使经过调解当事人最终没有达成协议,调解过程中双方已经没有争议的那部分事实,也可以形成文字,之后在法庭上对这部分事实不需要再举证。这样 就可以让法庭审理更简化,也防止当事人再做出虚假陈述,有效保留了之前调解工作的成果。
经过两年多的探索实践,“诉非衔接”已经成为“大调解”工作的升级版,效果也逐渐显现。2014年,眉山各类矛盾纠纷有81.12%是通过非诉 调解解决的。通过这种办法,百姓能更方便地解决矛盾纠纷,花的精力也少了,法院能更高效地办好该办的案件,公信力也提高了,社会也更加和谐稳定了。提升社 会治理水平、以法治方式化解矛盾纠纷是一个新课题。不断地创新方式方法,才能将矛盾纠纷化解在基层、化解在萌芽状态。